Chang Foundation in Honor of Mrs. Shirley Chang 侯秀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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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遵會長之囑咐, 寫二頁有關秀玲的生平逸事,

以供新進會員認識她. 但記憶之鑰一觸即開,

不可收拾, 下筆千言, 難以取捨,索性暢所欲言.

今年更是我們結婚五十週年紀念日, 在此以述心中思念之情.

行醫五十年   封刀逾十戴

結褵五十春   鰥居已八秋

午夜夢迴時   孤燈人獨坐

多少的往事   歷歷皆在目

多少的情懷   刻骨亦銘心

縷縷相思念   縈縈長於懷

雪泥印鴻爪   人生何如夢

 

秀玲與我

  1. 我們相遇 一見鍾情   2. 新婚燕爾出國留學
  2. 共築愛巢 永結同心 4. 欣然返國 奉獻所學
  3. 照顧公婆 相夫教子 6.熱心公益 愛人如己
  4. 病魔纏身 羽化成仙

 

秀玲與我

 

  1. 我們相遇, 一見鍾情

是誰說的: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一定有個賢慧, 聰明的女人。回顧我這一生,不敢言“成功”,但如果沒有秀玲陪我走過這40幾年,豈能有今天的我?

我常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雖是整整55年前的一片刻,但在我腦中卻是銘刻不忘,歷久彌新。

那是在民國48年(1959)一個夏日的傍晚,當時我在台北小南門第一總醫院做住院醫師,結結實實忙完一整天, 已是精疲力竭,動彈不得, 本想蒙頭大睡, 好好補一覺,但不知怎的,突然心血來潮要回連雲街看看父母親及弟妹們,那時應是晚上八點多鐘,到家時滿室燈光輝煌,高朋滿座。父親穿著白色中式長袍,正興高采烈在他畫室裡揮筆作畫。男男女女的學生圍在他書桌旁聚精會神的觀摩領教,我進門後分別一一招呼請安,大部份學生均為舊識,唯有兩位女士為新客,父親為之介紹一番,得知此乃母女二人,侯太太是交通銀行侯經理之夫人,她也是松江人,與我母親就有點遠親關係,攀談之下都是舊識,侯小姐秀玲是台大商學院高材生,也是正聲電台國樂團洋琴與古箏的高手,稍事寒暄一番,我即回到自己房裡,但仍可隱約聽到父親滿心喜悅地接受別人對我的讚美。他一面謙虛抑遏他的驕傲,聲聲“不敢當..那裡,那裡..”一面又情不自禁地替他寶貝兒子好好吹噓一番; 癩痢頭的兒子都是自己的好,古今皆然。

數週後母親打電話問我,週末可要值班?當時做住院醫生,天天值班,星期天可輪休,但還是要參加早上查房,做完常規工作,交代值班醫生後才可休半天假,這個星期天正好輪到我休息,一聽媽媽口氣,我知道一定有人要請客,那有不去之理?原來是侯先生,侯太太邀請大家去他們板橋避暑別墅聚聚,年輕人當然被安排在一起,我與秀玲毗臨而坐,但我生性木訥,見了生人無話可說,但那次記住了她的大名叫“秀玲”。她恬靜、文雅,話也不多,我們雖沒講上幾句,但她的清麗面貌,賢淑個性給我印象深刻,坐在她身旁也讓我覺得舒坦,平靜。

不久後,有天我正走在醫院的走廊上, 瞥見了頭上的黑白電視正在播放古箏獨奏,一看之下演出者就是這位侯秀玲小姐. 在當時電視鵲起,能獲得演出,其人必定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她人長的美,書唸的好,更難得的是竟有如此高超的才藝,這豈是一般年輕女孩能望塵所及的?我心中愛慕之情,敬仰之意油然而生。於是展開熱烈的追求,愈接近,愈了解,愈是非卿莫娶,她的做人做事無懈可擊,她出生富貴之家,卻毫無驕橫之氣,她樂群好友,平易近人,樂善好施,所有美德她都有,她真讓我覺得什麼是“除卻巫山不是雲,歷經滄海難為水”天下還有那個女子能比得上秀玲呢?

日子飛逝而過,轉眼她就要從台大商學院畢業了,她功課好,家境好,先岳父大人堅持要送她出國深造,這對我們愛得難分難捨的年輕人來說真是不知如何是好?那時我正好是第四年住院醫師,正要升外科總醫師,當年有9位住院醫生正虎視眈眈,盯着這一個寶座。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女朋友要橫渡太平洋,工作上要過五關斬六將,我豈止面臨的是兩難?應該是兩難再加兩難。

我是應該為心愛的女人不顧一切地隨她遠走高飛?或是為了工作眼睜睜地看着她漂洋渡海,不知我倆還有明天否?

要不,要秀玲不顧父母的期望,留下嫁給我,當個窮軍眷?我知道她會心甘情願地嫁給我,也不怕數着柴米油鹽過日子,但我能背得起這個叛逆的罪名?也陷她於不孝之地嗎?當然不能。

民國52年(1963) 秀玲拿到了Oklahoma University入學許可證,準備啟程赴美,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外科部主任文忠傑看出了我的心事,主動去找侯伯伯說項,居然蒙他恩准,短短幾天在秀玲上飛機前,我們訂了婚。這段過程像坐雲霄飛車,整個心被提的七上八下,每天食不知味, 睡不安枕. 雖然數度波折,但總算結果圓滿,文主任不僅是我學業上, 事業上的大貴人, 更是我婚姻上的大恩人。

在民國50年(1961年)左右,先總統蔣公屢受攝護腺肥大之苦,曾請過一位美國醫生為之手術,但結果並不理想,後來又請來了密西根大學泌尿科權威Dr.Nesbit來台出診,他臨回國前對張先林主任表示可替台灣訓練一位泌尿科專科醫生,但他要親自面試,甄選。張主任推薦了我,隨即與Dr.Nesbit訂在中山北路美軍俱樂部吃午餐,足足被“烤”了三個鐘頭,我當然是舌尖麻木,汗流浹背,不知面前的牛排是啥滋味.更不敢想像明天的結果是; 金榜題名,還是名落孫山.

回想高中時, 一股崇洋風,大家拼命學英文,當時真有點為時髦,但沒想到今天居然派上用場,以後更成了吃飯的傢伙,面對Nesbit,雖不能說對答如流,但至少沒有像鴨子聼雷,雞同鴨講,文不對題。第二天主任迫不及待的告訴我,他和         Dr. Nesbit連絡了, 結果是: 你過關了.

哇!! 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幾個月來, 這是我最高興的一天, 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接著就要考ECFMG(educational commission for foreign medical graduates)考過了這個試, 才能在美國當住院醫師. 這才是重頭戲,為了這個考試,我真是卯足了幹勁,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我把整本內科學都拆了分成幾頁、幾頁的放在口袋中,隨時拿出來複習.

老天有眼,第二年赴試,一舉過關。我如此拼命當然是為了榮譽、好強,但更重要的另一個原動力就是能去美國與秀玲相會. 是的, 我的幸運幾人能有? 我珍惜我的好運, 但更感念幾位師長前輩的提拔和愛護, 我終身銘感五內, 不曾一日忘懷。

這真是否極泰來,但我又面臨了另一個兩難:

留下來當總醫師?

還是馬上去美國重新開始做住院醫生?

“住院總醫師”這是一個醫生成長過程中最重要的一個生長點,在這個位置上不僅訓練一個外科醫生處裡急診手術的應變技巧,更考驗了他的領導能力,行政能力, 是否能負予重任,能挑重責?

這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得來的寶座,豈可輕言放棄?與Dr.Nesbit數度溝通,頗得他諒解,允我先做完總醫師再去美國。在這緊張、充實、忙碌的一年中,經歷了大大小小不同的急診手術,我都能獨當一面的順順利利完成,這當然增加了我更多的經驗與知識,更重要的是我得到了“自信”,這個信念帶著我勇往直前不知所懼。外科“五公”見我如此賣力,而且確有實力,隨即提早將我升至“主治醫師”,以應         Dr. Nesbit之要求,早日赴美。

 

 

  1. 新婚燕爾 出國留學

 

53年(1964)3月12日,我抱著既緊張又興奮的心情遠征異鄉,口袋中的二百美金也給我壯了點膽,心裡一直想著馬上就要見到闊別一年心愛的秀玲了,伊人依舊否?美國的奶油麵包把她養得豐盈了點嗎?還是功課把她壓的更清瘦了些?平時一周半月的書信,豈能道盡我的思念!

這20幾個小時的飛行,真是漫長無比,下午四時許終於到了Norman OK,秀玲在機場接了我,還來不及訴說我的相思之苦,她就拖著我馬不停蹄地直奔學校,到了醫務室,她們正準備下班,這是幹什麼?秀玲笑而不語,賣關子,護士要我捲袖抽血,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護士非常親切地恭喜我們, 並且問道: 大喜的日子是哪天?秀玲說3月15日,就是兩天後,呀呵!!原來她是在“催婚”?還是“逼婚”?在美國一定要有VDRL Test陰性反應(血清梅毒測試,從未得過梅毒是為陰性)報告才能拿到結婚證書.

這就是我知道的秀玲: 看似文弱,需要訶護. 但卻是堅強獨立, 細心週到. 她已經一手包辦了我們的婚禮,我真是個Lucky Guy我知道我們是要結婚的,但真沒想到這麼快,二天後我百分之兩百心甘情願,滿心歡喜地被“逼”進了教堂,晚上還在梅姓老華僑家中宴請了二、三十人,當然都是秀玲的朋友,後來也成了我們幾十年的知己。

上機前我的準岳母交了一個箱子要我帶給秀玲,說都是買給她的東西,進關時,開箱一看,滿箱都是漂亮的女裝、旗袍,海官問:是誰的?我有點緊張說是girl friend的,他說要打稅,而且是重稅,因為全是新的,他翻到底下還有一件結婚禮服,我馬上說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她是我的 “末婚妻” (Fiancée). 這位海關非常和善地說那就是不同的情況了,我不需要繳一毛錢的稅,原來“女朋友”和“未婚妻”有如此大的差別,本來我還擔心口袋裡的二佰大鈔, 夠不夠孝敬山姆大叔,交個見面禮. 這是我踏進美國第一個“震撼教育”,美國人做事講規矩,不馬虎,沒有將錯就錯欺負我這個鄉巴佬。二佰美元,在50年前可是個大數目,如果真的被罰了,我那敢找準岳母去算帳?這個教訓給我印象深刻,以後我自己開業執壺,也決不投機取巧,巧立名目,國稅局,保險公司從沒查我的賬.

當然,只有我自己自命清高, 沒有秀玲的正直善良, 深明大義, 安貧樂道. 我能在前線衝鋒陷陣, 而毫無後顧之憂? 尤其以後回到台灣, 紅包之風, 滿天吹. 送與收, 天經地義, 無所不在. 但是秀玲一介不取,不為金錢所動. 我不敢自己有所誇口,這是, 她, 成全了我正直清高的人品. 前幾個星期在”國建會 ” 兒子張端的專題演講會上, 讓我五十年後,在異國的土地上, 還聼見有人記得我, 真是使我感慨萬千. 主持人傅小姐說: 她原不認識我, 公公家在台灣, 上下三代都是我的病人. 公公告訴她: 張大夫醫術無人能及, 但醫德更是高超. 治病救人是我的職業, 靠的是專業知識, 經驗, 技術. 但仰不愧於天, 俯不愧於地, 這種”仁心仁術”的華陀, 才是我一生追求的. 我感謝上蒼, 賜給了我一位知我, 助我的賢德妻子.

53年(1964)3月15日與秀玲結完婚。三天後我就由Norman OK飛抵Detroit MI秀玲繼續留在OKU年完這一學期學業,6月才到AnnArbor MI與我相聚。我則開始跟着Dr. Nesbit在密大泌尿科做第一年的住院醫師,一般的診斷、手術對我來說真是小菜一碟,牛刀小試。但想把英文當中文講,那就無力自誇了,非但不能出口成章,更有點反應慢半拍,尤其是電話應對,那就手腳出汗,全身燥熱,因為看不到對方的面部表情,肢體語言,而且早期電話的清晰度遠不如現在,加上心理的緊張,那真是有口說不清,每次留學生聚在一起聊天,大家都是糗事ㄧ籮筐,難兄難弟同病相憐,自嘲一番,互相打氣,先到勉勵後進,那種挫折感慢慢也就不以為意了。

俗話說“勤能補拙”,所以每次值班有急診電話,我一定親臨現場,耳到、眼到、手到、心到,問聞望切,一樣不少,因此並沒有因為語言上的障礙引響到任何的病情處哩,相對的還處裡的相當圓滿,我對自己的信心,上司對我的信心都非常肯定。一般的美國人都非常有禮貌,如果有聽不懂或聽不清楚時,只要請他們再說一次,通常他們都會放慢速度,仔細解釋一下,幾個月下來與同事更熟稔,工作上也游刃有餘,心理上的緊張自然消除不少,英文的聽力、表達力也就明顯的大有進步。

 

 

  1. 共築愛巢 永結同心

秀玲到Ann Arbor後轉入密西根大學繼續唸MBA。我們開始了一個甜蜜、溫馨的小家庭。1965年老大出生,因時逢端午節, 故名“張端”,1967年老二相繼報到, 名為“張竑”. 二子活潑可愛,為家中平添了不少樂趣,當然“兒子都是自己的好, 我豈能例外.   記得當時我的薪水是140美金,小公寓就去掉了90美元,剩下50大洋已經足以讓我們過的快活似神仙了。後來秀玲又在密大東方圖書館內找到了一個臨時工,一個月可賺60美金,如此一來,咱們變成了大家口中的“小富翁” “小富婆”了。當時其他留學生都是靠獎學金過活,當然日子過得比較捉襟見肘,我們也就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了,所以每個週末大家都來我們家苦中作樂,吃吃中國飯,打打橋牌,搓搓麻將,大家各取所好,笑聲連連,不亦樂乎,常常高朋滿座,玩個通宵達旦. 這些聚會我一點都幫不上忙, 都是秀玲的熱心連絡, 安排. 我因醫院事忙,壓力大,無法分擔家務,秀玲除了要照顧二個調皮搗蛋的小壯丁外,還繼續她的學業,在1967年拿到了MBA學位,我除了深感與有榮焉,引以為傲之外,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她不但要照顧家,還身兼圖書館的臨時工呢!

在那個時代,留學生中的太太或小姐們,在家時沒幾個人曾經下廚炒過菜,做過飯,但身在異鄉,再也沒有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了。大家居然憑着家裡寄來的五香、八角、黃花、木耳等乾貨,也能隨著簡單食譜,照本宣科,有板有眼的弄出一桌子的紅燒牛肉、梅干扣肉、素什錦、茶葉蛋等等。男士們也不惶多讓,什麼王一滷豆干、老張擔擔麵、趙茶房趙寧的揚州炒飯…讓我們這些吃了五天的沙拉麵包,還有些三月不知肉味的新到同胞們,簡直是垂涎三尺,飢腸轆轆。上桌五分鐘後原形畢露,狼吞虎嚥,口沫橫飛,每道菜都能比美台北圓山大飯店,吃者開懷、忘形,烹者驕傲、自得。

現在回憶起來,在當時那種物質稍欠缺,但精神有盼望的日子,大家過的蠻充實喜樂的,每個人都拚著學業有成,然後五子登科:銀子、妻子、房子、車子、兒子。在那60年代的美國,雖不至於滿地黃金,但確實是機會無窮。這些40年前患難與共,有苦同擔的老朋友們,畢業後大多仍留在密大教書,或到三大汽車廠任職(福特,通用,克萊斯勒)。幾十年後各有一片天,大家相繼退休,如今又成了牌桌上的益友,八圈麻將,二點到六點,有如part-time job,消磨一個下午,大家有說有笑,互相腦力激盪,以防老年癡呆。

 

  1. 欣然返國 奉獻所學

 

民國56年(1967), 我完成了三年住院醫師訓練, 加上Dr. Nesbit 希望我再多添一年教學和研究的經歷. 57年 (1968) 帶著秀玲和二子返臺述職. 我懷抱著雄心壯志, 在三縂和中心診所準備大展身手, 供獻所學. 我也確實做了一些引以為傲的手術. 秀玲也回到母校臺大教統計學. 三年後, 因人事更迭, 在此不加贅述. 我又回到了 Michigan.

這次是老馬識途,駕輕就熟. 秀玲也申請了Public Health公共衛生研究所. 1973 年獲得了 Bio Statistic Master Degree. 1975 年她又進了 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 繼續攻讀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in PhD Program.

 

  1. 照顧公婆 相夫教子

 

後來家父母來美長住, 我又決定搬到 Flint懸壺濟世開診所,

她也就輟學在家照顧老小, 甚至弟弟也將孩子送來寄讀, 最高記錄

她要餵飽九個人的肚子. 並且, 我診所裡的大小事, 除了開刀之外,

其他都是她統攬一切. 甚而有之, 她常把開完刀, 無人照顧的朋友請回家來, 自己照顧, 這些不一定是我的病人.

 

  1. 熱心公益 當仁不讓

 

秀玲還非常熱心公益, 大有捨我其誰之勢.

1987年, 先父去世, 秀玲提議並且幫助我成立了”Chang Foundation” 張氏基金會. 每年提供給文化大學, 東海大學, 藝術大學, 國畫組, 每挍每年四名獎學金, 以紀念先父張穀年, 使其遺澤廣溢後生, 直到今日.

 

她愛音樂, 組織過 Chamber Music, 每年在Ann Arbor Art Museum表演, 支持音樂系小提琴学生獲得了學位, 成為了有名的小提琴家.

她也是婦女會的熱心支持者. 記得最後一次她參加大會是2004年.

那時, 她已發聲困難, 行動不便, 但她仍堅持由輪椅上站起來,

唸完了她的演講稿.

如今, 有時我到文件櫃子裡找東西, 看見一排排的檔案夾, 字體娟秀, 分類清晰, 叫我如何不想到她輕聲細語, 不急不徐的身影. 真不知她怎麼有這麼充沛的精力, 這麼清楚的頭腦, 這麼溫順的性情, 這麼寬闊的心胸.

 

  1. 病魔纏身 羽化成仙

 

後來家中只剩下我的母親, 她的父親, 都由秀玲親自照料, 二位老人先後在九十四, 九十五歲高齡仙逝.

本來以為如今孩子都已成家立業, 父母也都安享天年, 我們的責任

已盡, 可以重溫我們的二人世界. 但晴天霹靂, 秀玲得了 “小腦萎縮症”. 這是老天爺開我們的玩笑? 還是老天爺嫉妒她英才? 我的福氣? 我記不得我們有爭執過什麼, 我記不得我們有過臉紅脖子粗的時候. 她總是那麼優雅, 那麽輕柔. 有朋友告訴我; 他們羨慕我們, 不論坐在沙發上, 還是一起走在路上. 總是手牽着手. 是的, 這是我們幾十年來的習慣, 一定要牽着她, 心裡才踏實.

秀玲由平衡失調, 語言障礙, 書寫困難, 到舉足不能, 寸步不行.

但她頭腦仍然清楚, 這是我心裡最難過的地方. 她躺在床上, 不能說話, 不能回握我的手, 只能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看著她的痛苦, 我無能為力, 從美國名醫, 看回台灣老友, 同事. 從最新的基因治療, 到中國古老的傳統中醫. 絲毫不見起色, 只有每況愈下. 生命靠著胃管灌食, 隨時抽痰, 定時翻身……維持著.

終於在2006年春天, 抵抗不住病魔的折騰, 她走了.

67年的歲月, 在今日看來, 實屬早逝.

我心中吶喊, 上帝啊, 你的公義在哪裡?

如今, 她長眠於 Arborcrest Cemetery, 鄰近我們臥房的窗櫺下.

近在咫尺, 舉步可及. 前二天端兒, 竤兒和楨妹回來參加每年七月的 Chang Lecture: Art and Medicine, 我們一起去看看孩子們親愛的媽媽, 和么妹視如母親的長嫂. 在她墓前正好鹿爸爸, 鹿媽媽帶著二個鹿寶貝, 正在吃我上個星期換上的鮮花, 而且興高彩烈地在那裡蹦蹦跳跳, 我們遠遠地看著. 不敢打擾.很高興牠們一家那麼優閒, 那麼自在的陪伴著她. 新灑的草種子好像也被鳥兒吃的差不多了, 草地不如我想像的綠意盎然, 但那又何妨? 草種可以隨時再灑, 有鳥兒嬉戲呢喃, 秀玲, 希望妳不寂寞.

秀玲, 雖然我們陰陽兩隔, 但我知道, 妳隨時隨地的都在我身邊.

如今還有這麼多的老朋友關心我, 照顧我. 這都是妳留下的福澤, 使我享用不盡. 現在大家在此懷念妳, 也讓我借此機會向每位我們的新知舊友說聲謝謝.

 

張正暘   2014 于密西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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